“对于我而言更是一次面对设计的自我参悟。”言语间张行不禁感慨良多。“在这场设计中我首先是要摆脱以往的思维惯性,彻底释放自己,不只是为了设计而去设计,是要用艺术体验去实现空间体验。”看来项目的设计与实施从一开始就不停地应对着悬念与挑战。而这面积已有2000平米,长达26个月漫长艰辛的璃墟建设过程本身,就是一场与艺术有关的表演。
“艺术理应以一种朴素而高贵的姿态存在。我觉得过于浮躁激进的建筑不太适合这里,工业时代留下的历史痕迹值得珍视和保护,泛滥的设计只会使厂房原先的形态被破坏殆尽。我要做的是让新建筑以谦逊的方式在旧建筑上面继续生长。”看来张行的确经过不少思虑和选择,而所用的材料不过是防腐木、清水砖、混凝土、还有铁板和钢架,很是朴素寻常,这正是他想要实践的建筑材料。放眼环顾,有别于一号地艺术园里清一色的砖石建筑群落,璃墟呈现雅致而内敛的建筑面貌,亲切朴素又有如庙宇般的淡泊静谧,看似不经意间且流露出几许卓然的气度。砂地上竹影扶风,莲叶间水光潋滟,阳光在转折错落的栅幕墙上随意挥舞着时间的笔触。行至门庭,忽闻得头顶上传来喃喃细语却找不见人影,寻声暗问,才发现在高大的栅幕墙后面原来是人影绰绰、别有洞天。抬眼间楼阁若隐若现,舒展的穿廊和露台则凌空架在了竹丛流瀑之上,如此惬意的情境不禁令人浮想联翩:“今夜与谁同坐?明月,清风,我。”
自门而入,拾级抬头看去,巨大的书法装置静静地悬浮在有两层高的挑空之上,匆匆步履间忍不住直上二层一看究竟何物如此气度?发现是一处如禅舍般素简的听琴之所,天花板下铺展着的乃是怀素的草书长卷《自叙帖》,自叙的是大师毕生习字的经历与心得。书法长卷边,轻纱如瀑倾泻而下,层层叠嶂,分隔了空间,也似乎分隔了世间。把靠穿廊一侧的门次第推开,再放进啾啾鸟鸣,再放进清风拂面。来吧,此时煮茶焚香已不足以重要,重要的是能够坐忘于市井喧嚣之外,徜徉至晋唐千年以前,面朝艺术颠峰来一次虔诚的仰望。
当我们醒过神来,才发现在这座诺大的艺术空间里很容易乱花迷眼,建筑内部有五层不同标高的空间错落,好像在玩艾舍尔的迷宫游戏,楼层之间又都可以相互观望,但如果想要相遇则需要上上下下做台阶运动。“我并没有刻意去设计动线,只是花了很长时间去考量如何在原有的建筑中生长新的空间结构,而不是任意拆改。”历史最应该得以保留,车间遗留的任何痕迹可能都有它存在的价值和意义,即便在十几米高的车间内建造出三个楼层,也是可以尽量用错开的挑空来保存建筑原有的高度和自然采光,原有的窗洞也在加建后得以保留利用,构成不同楼层之间相互观望的空间趣味。“每个人都有看与被看的欲望,窥视更可以唤醒童真。”说着说着,张行又显露出一贯的顽皮本色,随即带我们来到一些房门前。逐次进去看过才发现几个房间里是别有洞天,如同进入了他刻意导演的情景剧,视觉、听觉甚至嗅觉都截然不同,如果不是一不小心触动了机关弄出流水来,并且发现还有马桶在里面,还真不相信连卫生间也可以如此风情别样。有的可以在里面读着贴满墙上顶上甚至洗手池里的法国报纸,有的可以坐在马桶上欣赏窗外私属的竹园小景… …喔!谁说如厕就不能成为又有艺术又有幽默的体验?
能容纳一百多人的小剧场是多功能的空间,同时也可以做展览、发布会、看电影和听音乐会。站在舞台上放眼望去,高大的车间建构依然清晰可辨,观演区设计成联通至二层的大台阶,木质的台阶和拢音墙色彩亮丽,与车间里钢架混凝土厚重的灰色形成强烈而又舒适的对比。在开敞的楼层中划分出观演场所的界定,几十把收集来的旧椅子样式各异,看似随意地三三两两摆放在台阶上,犹如一群栩栩如生的观众。与寻常的剧场所不同的是,还有一些特别的观众是麻雀和蝙蝠,甚至还会有猫头鹰飞进来四处看看,其实它们才是车间里的原住民。
不觉间已是月上柳梢。此时的璃墟烛火阑珊,别样风情。璃墟酒吧开始演绎法式浪漫。用水晶玻璃筑成的吧台晶莹剔透,玻璃柱中的汩汩气泡在内置灯光的照耀下似乎也在上下翻动,犹如璃墟酒吧里的香槟在撩动着你的情愫,仰头望见镜子里折射出对面悬挂着的玻璃艺术作品,听说那是张行的新作,由手工吹制成的上百件玻璃泡泡组合而成。象是即将苏醒的花朵;象是月光下熟睡的珊瑚;更象是一位盛装起舞的佳人。
此时身处璃墟,我们忽然意识到原来艺术可以把生活如此点化,艺术可以在生活中如此多姿绽放,正如璃墟的铭言:生活就是艺术;艺术就是生活。